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给卫生纸起名(朱大可:厕纸抢购的精神分析)

发表于:2023-05-09 17:11:47 来源:村晓起名网 浏览:


朱大可:厕纸抢购的精神分析


厕纸是工业文明的产物,当然也是现代文明的生活象征。新冠病毒疫情爆发之后,它最先从超市货架上消失,由于体积庞大,它的失踪变得触目惊心。就连抢购者自己都无法解释抢购的原因,仿佛中了一个古怪的魔咒。西方消费社会如此,日本、南韩、新加坡和台湾也不例外。


跟中国大陆长大的居民不同,更具现代性的东亚居民,不仅抢购大米,还要抢购厕纸。显示出奇妙的双重欲望。香港旺角甚至发生三名歹徒放弃其他财物,单单抢走600卷卫生纸的奇案。


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延烧,在各国引发厕纸抢购,就连南半球的澳洲也无法幸免。一家向来以幽默头条著称的小报《北领地新闻》,在2月5日特别增印8页空白版面,供读者充当厕纸,有助于缓解这波“厕纸之乱”。总编辑威廉斯宣称,“北领地居民现在非常需要卫生纸,所以我们满足他们的愿望。”这家报纸洞察了消费者的欲望。他知道,他们在重温祖先以黄页和报纸如厕的古典岁月。


厕纸在大灾难中所扮演的角色,引发了我的无限好奇。它为什么会在抢购清单上占有头条位置?它如此轻盈,却又如此重要,仿佛重逾泰山。


朱大可:厕纸抢购的精神分析


中国科技史专家李约瑟指出,中国最早的厕纸,记载见于公元6世纪的《颜氏家训》,此后,《元史》和《红楼梦》都有使用厕纸的记录。根据史书记载,在14世纪初期,仅浙江一省,每年就能生产上千万包卫生纸。为了皇帝及其家眷,明朝皇宫甚至专门订制了1.5万张气味芬芳的软织物厕纸。这也许是古史上最高贵的厕纸,它们令叫化子出身的皇帝,上下前后都变得尊贵起来。


在皇帝的特权范围以外,大多数普通中国人,还是习惯于使用厕筹来拭秽。在这种木质或竹制的小薄片尾部有一个小孔,系上细绳,便可以挂在腰间。用完之后,只消在水里漂洗一下,便可重复使用。小巧的贴身用具,制作和使用都很方便,成本低廉到可以忽略不计,直到20世纪上半叶,中国乡村还在广泛使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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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中国人的简易刮擦器不同,因纽特人更喜欢使用雪和苔藓,维京人用羊毛,古希腊人用陶瓷碎片,古罗马人用系在棍子上的湿润海绵,法国贵族用蕾丝和大麻,英国贵族则用书页(这个传统后来北美殖民地得以发扬光大);法国富人更喜欢使用麻料、蕾丝或羊毛,犹太人用装在袋子里的小卵石和干草。但跟这些物品相比,在亚洲、北非和中东的某些地区,右手被用来跟朋友握手,而左手则被腾出来用于拭秽,左派和右派的分工就这样被确定下来。


基于天气状况或社会习俗,对付出恭的物品白名单里,除了最便捷的清水,还有因地制宜的刨花、蕨类植物、植物皮、果皮、贝壳、树叶、鲜草、干草、绳子、沙子和土块。在动物界,只有人类才会如此照料自己的后门。


在现代厕纸出现之前,美国人喜欢使用啃完的玉米棒子,有时也用旧抹布和旧报纸,19世纪晚期起,鉴于近代工业印刷术的发达,人们开始把用西尔斯罗巴克公司的黄页目录作为厕纸,它不仅有几百页之多,而且还能挂在厕所的钉子上,在供眼睛消费之后,还有幸成了谷道口的黄色门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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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代工业的目标,就是要改造后门的清洁方式。1850年代是家庭清洁的黄金十年,据说洗碗机和洗衣机都在这期间问世。1857年,美国人约瑟夫·盖蒂(Joseph Cayetty)发明最初的板式卫生纸,将其产品命名为“治疗用纸”,每包500张,每张纸上都印有Cayetty的名字。此举具有明显的自污意味。尽管当时无人接受,他还是被追认为美国现代商业卫生纸的发明者。


1903年,位于美国费城的斯科特纸业公司(Scott Paper Company),买下一大批纸,却因受潮而发皱变软,无法使用。该公司创办人阿瑟·斯科特(Arthur Scott)灵机一动,为纸张漂白,还在纸上打上密集的细孔,变成容易撕下的小片,再卷成小圆筒,推销到商场、工厂、学校等场所作为厕纸,结果饱受欢迎,一年后便普及到寻常家庭,大幅提升了现代人的卫生等级。斯科特为这种纸起名为“桑尼卫生纸”(Sani-Tissue),此即现代卷筒式厕纸的真正起点。


耐人寻味的是,20多年以后,尽管发生1929年的经济大萧条,斯科特的工厂仍在高速运转。这是美国人开始建立“厕纸情结”的重要证明。今天,这家公司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厕纸生产机构,拥有上百家子公司,亚洲的日本、泰国、马来西亚、台湾和新加坡,都设有它的分支机构,但它小心翼翼地绕开了厕纸生产的新兴帝国——中国大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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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筒式厕纸在美国还是恶作剧的道具,被称为“TP-ing”,深受叛逆少年的青睐。他们热衷于将厕纸卷扔向汽车,树木,房屋和花园,导致卷筒状的厕纸松散开来,覆盖住那些高大的对象,由此造成荒诞而惊奇的视觉效果。这种狂欢甚至延展到了球场,成为用来喝彩和庆祝的廉价道具。


当然,卫生纸的恶作剧,还应包括那些印有笑话、故事或政客形象的定制厕纸。我们已经戏谑地看到,现任美国总统川普就是美国厕纸上的主要形象之一,透过那些柔软的纸品,总统大人享用了那些臭气熏天的礼物。


阿瑟和斯科特的商业发明,引发出一个严重后果,那就是3.2亿美国人,平均每人年消耗厕纸多达141卷,每周使用3卷,超过世上任何一个国家,其花费远在牙膏与漱口水之上。正是这种“厕纸情结”,引发出严重的依赖综合症,于是,厕纸从超市货架的大规模消失,便成了测量“大规模恐慌”的一种消费指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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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们对恐慌性抢购有各种解释,但人为什么要率先抢购厕纸?在“厕纸情结”背后,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心理动机?这似乎是一个难以索解的谜团。在我看来,厕纸是资本主义物品体系中最具戏剧性的角色,正是借助对厕纸的占有,人获得了掌控消费物品的幻觉。


这种控制幻术包括三种要素:对于物品体积的空间控制、对物品存放的时间控制、以及对生活的品质控制。你甚至可以把它视为一种危机时刻的自我心理疗法。毫无疑问,只有厕纸完全符合这样的尺度。


在以廉价著称的好市多(Costco)超市里,堆放在货架和地上的厕纸,多为30卷为单位的大宗包装,只消两三包就能塞满汽车后备箱。它制造了人拥有“物体系”的庞大幻觉。这完全符合消费主义哲学的信念——以最少花费占有最大量的货品,而抢购就是要用最少的钱,迅速填满家庭储藏室空间。


厕纸也是可以长久存放的物品,它不会轻易变质和毁损,虽不是永恒之物,但纸的相对稳定的属性,令其完全可以维持到疫情风暴的终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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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重要的是,洁白柔软的厕纸是“最廉价的奢侈品”,描述了资本主义消费生活水准的底线。在“居家隔离”的避役状态中,性爱变得更加频繁,出恭地点也变得单一起来,厕纸(这时候应该使用“卫生纸”这个同义词)的大规模存在,令人在卧室和洗手间都没有“后顾之忧”。厕纸反抗了病毒制造的污秽现实,成为卫生、健康、安全和舒适的象征。


这就是“控制幻术”的魔法,它令厕纸在恐慌性抢购中扮演了重要角色。但正是这魔法能安慰那些受惊的人们,令他们不至于被瘟疫逼近的坏消息击垮。我要的不是厕纸,而是厕纸带给我的全部安慰。厕纸抢购者如是说。


大米和手纸之所以在抢购风潮中扮演主角,是因为它们以隐喻的方式,参与到瘟疫年代的物体系叙事,它们是生命属性——吃和用(进食和排泄)的总体性象征。无论如何,我们都必须向这两种伟大的事物致敬。


人就此看见了一个生物符号学的闭环,犹如衔尾蛇(Ouroboros)制造的首尾关系。米在经过消化道的漫长旅行之后,将跟厕纸发生邂逅,互致最亲密的问候。大米和手纸就这样订立了生死盟约。在人类物品史上,没有任何一种相遇故事,比这更像一出令人发笑的喜剧。


本文图片皆来自互联网


上传与管理:杰夫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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