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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祥起名(回望三晋 54 :行路难)

发表于:2023-05-09 09:20:25 来源:村晓起名网 浏览:

收到母亲病危的电报,孟祥立即买了当晚的火车票,踏上归程。

从太原发出的列车上,旅客虽然不少,但座位还是有的。因为挂念亲人,让他久久不能入睡,只是在“轰隆、轰隆”的声响中,慢慢进入了迷迷糊糊、似睡非睡的状态。

“孟师傅,你去哪里?”少女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他立刻睁开眼睛。

“是小姚呀,你怎么在火车上?”他看着少女欢快的笑脸问道。

小姚是他新认识不久的学友,去年刚刚分到工厂隔壁的工艺二所工作。前些日子,她作为塑料齿轮课题组的成员,曾经和他一起到华东地区出过差;事后又因为塑料齿轮试验问题,多次到厂内找他。

“陈启明给我来了一封信,说去年毕业的学生,可以回校参加文化大革命。我就向单位请了假,顺便回一次四川。你呢?”小姚笑着回答。

孟祥听她讲过,她有一个同班的男朋友;因为得罪了班主任,毕业的时候,故意把他们分到了不同的地方。他在心中暗想,大概她所说的陈启明,就是她的男朋友吧。

“我是接到母亲病危的电报,才请假赶回家的。你请了多久的假?”他边解释边问。

“我也不清楚。如果能拿到学生证明,我就想参加大串联,到全国各地走走。你想,不用担心吃饭、住宿,连坐车都全部免费,多么好的机会呀!”

看着她那无忧无虑、天真活泼的样子,孟祥仿佛也受到了感染,但想到旅途的辛苦,便摇头说道:“现在到处都是红卫兵,交通非常拥挤,串联可不是个好差事。”

“不管它,先回成都看看再说。”小姚的好心情依旧,一点也不为所动。

孟祥心想现在路上难走,有个伴总比一个人走要好,就对她说道:“听说从北京到成都的列车挤得很,转车的时候一起走,相互有个照应。”

他所讲的,正是小姚想说的话。她立即高兴地回答:“到石家庄的时候,我来找你。”

在石家庄转车的时候,果然遇到了麻烦。

他和小姚顺着北京到成都的特快列车,一节车厢一节车厢找过去,根本找不到不超载的车厢,车厢门甚至都没有打开。

想上车的旅客和红卫兵们都在奔跑,只要看见没有关牢的窗户,就强行推起玻璃窗爬进去一个人,再由他接进行李,把他的同伴一个一个拖进车厢。

孟祥隐约望见,车厢里面的货架上也躺着人,便招呼小姚往后面的卧铺车厢跑。

他以前赶车时也遇到过类似情况,但远远没有现在严重。他知道,如果过道、货架、座位下全是人,即使上了车,人就基本上不能挪动了,想上个厕所都极为困难。

他记得有人说过,最近因为红卫兵大串联,卧铺票已经停售,便决定到硬卧车厢碰碰运气。

他带着小姚一路小跑,直奔卧铺车厢。当他看见有一个车厢的门开着,一位红卫兵正站在门口,观看远处奔跑的人们,便招呼小姚挤上车。

车厢内的红卫兵们,立刻用四川话喊了起来:“你龟儿瓜娃子(你这个傻子),快点关到门!”

站在门旁的年轻人赶紧退回车内,把门关好。任凭后来的人,把车门拍得震天响,也不敢再开。

卧铺车厢虽然也挤满了人,但比硬座车厢显然好了许多,起码可以挤着坐在铺上,过道上也可以勉强通行。

他这才松了一口气,把小姚和自己的简单行李放到货架上。

小姚毕竟刚毕业不久,年龄又和红卫兵们差不多;当她发现这些红卫兵大多是成都一带的,不久就和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;就连在中铺、上铺躺着睡觉的,也不时爬下来,让他和小姚换着休息。

前两天刚刚在天安门广场,接受毛主席检阅的红卫兵们,仍然处在兴奋当中,不停地述说,毛主席向他们挥手时的激动心情,发誓要当毛主席的红小鬼。

孟祥问他们:“听说四川大学有个‘八二六战斗团’,为啥叫“八二六”?”

“毛主席接见他们的时间,是8月26日,所以就取名‘八二六’。”有一个红卫兵回答。

“那重庆大学的‘八一五’呢?8月15日毛主席还没有开始接见呀。”孟祥不解地问。

“我晓得。那是重庆大学和重庆师专的同学们,对派驻学校工作组造反的日子。取名‘八一五战斗团’,就是为了纪念这一天。”一位重大的红卫兵回答。

在一起同行的三十来个小时里,他和小姚知道了许多四川文化大革命的故事。

知道了“重大八一五”、“西师八三一”、“红卫兵成都部队”及其下属的“川大八二六”,以及“成都工人革命造反兵团”、“红卫东”等革命造反组织,听到不少有关它们的趣闻。

车到成都,他看见前来接站的陈启明,也就是小姚的男朋友。不过,自从他支援三线进入大山以后,再也无縁和他们相见。

他不敢在成都停留,径直去青羊宫,赶车回到家中。

二弟在邻县上班未回,空荡荡的家中,只有父亲和年仅十来岁的三弟。父亲看上去又苍老了许多,望着匆匆赶回的孟祥,说道:“你妈妈已经死好几天了,怕你在路上出事,才在电报上说她病危。她得的是肝癌,医院说是医不好了;看她的样子实在太痛苦,走了也好。”

想到去年回家时,母亲的身体尚可,这样快就离开了人世,他的心中不由得阵阵作痛。

“我给她做了口棺材,就葬在我们家的自留地里面。”父亲唠唠叨叨地,边说边带他去自留地。

自留地离家不远,不一会儿就走到了,一座孤零零的新坟显得特别刺眼。

三弟点燃带来的一对蜡烛和一束香,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,把头伏在地面,任由眼泪滴落土中。母亲活生生的音容笑貌,宛如就在眼前。

母亲自幼孤苦,一生的最大愿望,就是希望能过上不愁温饱的日子,但是直到故去,就连这一点小小愿望也没有得到。作为她的长子,不能让她生活得更好一些,他深深感到自责和内疚。

因为母亲是患肝癌离去的,他怕家人不懂卫生常识受到传染,便把需要注意的事项,尽自己所知告诉他们。

又想到母亲走后家中没有女人操持,二弟已经二十三岁,已经到了该结婚的年龄,便嘱咐父亲,如果有合适的姑娘,就让二弟早些结婚,不要管他。

三弟正是读书的年纪,叮嘱父亲一旦学校复课,一定要送他去上学。

他虽然把自己想到的都作了交待,但还是不放心;看着日益苍老的父亲,年幼的三弟,以及智商有些障碍的二弟,心中顿时萌生调回四川的念头。

他留下路费,把身上的钱全部交给父亲后,便动身返回工厂。

他在成都等车的时候,前往人民南路准备买些东西,却看到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宣传战。

宽阔的人民南路广场上,人群熙熙攘攘,人声、汽车声、宣传车的喇叭声响成一片。

群众组织装有高音喇叭的宣传车,都在声嘶力竭地宣传自己的主张,攻击对方是走资派御用的保守组织。

宣传车上的人们,用力挥舞着手中的红旗,努力让大家看清红旗上醒目的大字,知道他们组织的名称,支持他们的革命行动。

围观的群众纷纷议论,但更多的,是在听、是在心里揣摩,或是在看热闹。

这一幕场景给孟祥留下了极深的印象:原来持有不同观点的两派,是可以辩论的,并非总是由一家说了算。

在返回工厂的列车上,自然又要经受一次,因为超载带来的旅途劳累。不过,因为成都是起点站,在车上可以保有一个座位,只是过道上、货架上,能站人的地方全都有人,连上厕所都极其困难。

在经过诸如宝鸡、西安、郑州这些大站的时候,还得在到站之前关好窗户,不留下任何缝隙,不然就会成为,盼望上车的人们的突破口,被他们强行打开窗户,源源不断地爬进来,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的旅客和红卫兵。

回到工厂以后,被旅途劳顿折磨得疲惫不堪的孟祥,倒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,才完全恢复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