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家张曼菱：在大地上“拓印”云南

中新网昆明3月31日电 题：作家张曼菱：在大地上“拓印”云南

记者 缪超

“我为少年儿童创作的西南联大读物，开始挑选插图了。”著名作家张曼菱近日在云南昆明接受记者采访时透露。古稀之年，她还在为西南联大笔耕不辍。

从创作的小说《有一个美丽的地方》成为知青文学代表，到据此改编的电影《青春祭》叩响国际影坛，再到回归故土“打捞”西南联大历史，张曼菱以作家、导演、制片人等多重身份，从云南大山深处的江河中“游”向大海，拥抱世界。经由她笔触和镜头“拓印”下的云南，是自然与人文交织的诗篇和精神故土。

图为作家张曼菱。杨牧源 摄　　知青文学的代表

1948年，张曼菱生于昆明书香之家，“布衣”父亲为她树立起一派文人风骨。四五岁时，她已跟随父亲诵读《陋室铭》，滇池的水波与西山的虫鸣，成为她最初的文学启蒙。

20世纪50至70年代，中国大地上掀起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。1969年，芳菲年华的张曼菱登上绿皮火车又辗转卡车，奔赴俗称云南“外五县”、位于中缅边境德宏州盈江县的傣族村寨插队务农。

张曼菱回忆，在那个几乎统一穿搭，满目皆是军绿和蓝灰的年代，地处中国边疆的傣族姑娘们却身穿绚烂的花筒裙，身姿袅娜，仿若一朵朵摇曳的鲜花，在田野上和村寨里盛开。

彼时，张曼菱形容自己，“一身不白不蓝，仿佛闯入水粉画中的一滴墨。”

图为张曼菱年轻时在德宏盈江当知青的旧照。受访者 供图　　在那里，她跟着傣族姑娘学会傣族游泳法：走到女人专用的河湾里，只用一条筒裙系在胸上；一面走下水去，一面顺着水面把裙子提起来，最后，从头顶上脱出去，甩到岸边，人就像鱼一样游走了。

“我发现他们懂自然、懂生活。所以知青岁月是对我最有意义的，是使我懂得回归自然是一种本性。”1982年，她如愿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。在校园里，她的知青记忆，她的优美文笔，犹如边疆的泉水汩汩而出，名动京华的小说《有一个美丽的地方》诞生了。

作为“知青文学”的代表作，张曼菱的这部小说一扫“伤痕文学”的悲情叙事，用一曲“浪漫主义的挽歌”去启蒙和推动一个崭新时代个体的人对美、对美好新生活追求。

1985年，这部小说被改编为电影《青春祭》，火遍大江南北。镜头下的傣寨如世外桃源，没有曲折离奇的剧情，只有散文诗般的日常——汉族女知青与傣族群众从隔阂到相知，每一帧都是东方美学的诗意表达和柔韧震撼。

“人们在看电影《青春祭》的时候，也喜欢画面的流畅和自然，电影传递独特的美感。”次年，首届中国电影新片展在好莱坞举行，《青春祭》好评如潮，张曼菱受邀前往美国洛杉矶进行学术访问。“我记得在加州大学发言的时候，大学生都很踊跃，因为这电影很成功，人间的这种真情，这种最天然的情感一看就懂。”

西南联大历史的“打捞者”

1998年，父亲的一句“富贵不还乡，如锦衣夜行”让张曼菱重回故土。她深解其父之意，其一将荣誉带回云南，让家乡人与有荣焉；其二将所学所识带回云南，为家乡发展贡献绵薄。

这一次，她要打捞一段被遗忘的历史——西南联大。

1937年抗战烽火中，北京大学、清华大学、南开大学三校师生徒步南迁三千余里，于昆明组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。在铁皮屋漏雨、空袭警报频响的九年里，他们以“刚毅坚卓”为训，不仅培养出2位诺贝尔奖得主、8位“两弹一星”元勋和172位院士，更以“自由之思想，独立之精神”在战火中浇筑出一座教育丰碑。

图为张曼菱采访杨振宁时与其合影。受访者 供图　　“我母亲的老师是西南联大学生、东北流亡青年，到昆明市女中代课，勤工俭学。小时候，我常听父母说起西南联大的故事，后来这些故事鲜为人知。”已有影视实践的张曼菱决心制作一部纪录片，重现这段波澜壮阔的历史。

为此，她曾在北大请教过季羡林，“我能不能做这个事情。”季羡林答，“你可以的，你是北大的，你又是云南人。”

在1999年至2009年十年间，张曼菱共采访200多位西南联大人物。其中110多位是“一对一”专访，其余为集体采访和会议实录，包括对家属的采访。为进入当年的时代氛围，她翻阅大量文字资料，如《吴宓日记》《梅贻琦日记》、闻一多的书信、蒋梦麟的《西潮》、杨振宁的《读书教学四十年》等，在泛黄的字迹中触摸战火里的文化坚守与文人风骨。“从口述里发掘，就发现这是一部大历史。”

2003年，纪录片《西南联大启示录》问世，斩获“五个一工程”奖；2013年，专著《西南联大行思录》、音像制品《西南联大启示录》相继出版发行；2024年8月，书籍《聆听：西南联大访谈录》与《回望：西南联大沉思录》出版，为历史补上一块拼图。

如今，张曼菱正为少年儿童撰写“新编西南联大”，助“刚毅坚卓”的精神破圈。“我想给少年儿童一个比较接近历史真实的西南联大，这或许对他们成长有所帮助。比如，让他们知道中华民族的由来，我们的文化特色，以及中国人的爱国心。”

从大盈江到联大讲堂，张曼菱的血脉里始终奔腾着云南的山水。在这片大地上，她用一生在“拓印”神奇与美丽。(完)